童年在印尼看的小人书
我现在家里藏有两万多册的小人书，每次看到小人书都如同昨日重现，童年在印尼看小人书的往事历历在目，刹那间时光好像流转回从前……
我家是四代老华侨
我于1936年生于印尼西加里曼丹昆锡市，祖籍广东揭阳。我家祖先老早就到了印尼谋生，到我父亲时已经是第四代了。当时，我家就在昆锡市一个大市场旁边，附近住的人当中有40%以上是华人。由于靠近大市场，在这里摆夜市的人很多。一入夜，大家都要点上煤油灯做生意，用户多了维修煤油灯的生意自然也不错。
听大人讲，当时印尼有许多华人，所以许多中国的小人书也就流传到了印尼。记得我小的时候，在印尼同样可以看到各类小人书，一本书卖两三毛印尼盾，它的大小和现在的日历差不了多少，内容却五花八门，生动的画面下配着精彩的图说。有时看着尽兴都忘了吃饭，有时因为看小人书，还得被妈妈骂上一顿。但从小人书里，我认识了许多英雄人物，关羽、岳飞、黄继光、郑成功等等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小人书是我重要的启蒙老师之一。
记得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，自己曾积攒了一木匣的小人书。那只木匣子，油漆成栗色，有些古气，是从爷爷房里翻找出来的，大概它已很有些年头了。平时我要看小人书了，就把这匣子上的盖板拉开，看一本，拿出一本，看完了立即放回去，然后再取出另一本，可真是视书如命了。那匣子里面的小人书，几乎本本都像新的一样。
父亲支持我看小人书
8岁那年，我开始在华人办的小学读书了。当时印尼被日本占领，我虽然是在华侨学校读书，学的却是日语。在我读二年级那年，日本就投降了。我又从二年级退回一年级，重新学中文。识字后，便看得懂里面的内容，我对小人书更加着迷了。
每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，一本一本地欣赏着，有时会不知不觉地把脸埋在小人书画页上睡过去。白天，在我家附近的市场旁边有一个出租小人书的书摊，到处都有捧着小人书津津有味地阅读的孩子，还有一些青年人也争抢着看小人书，后来，在集市旁边渐渐有摆摊出租小人书的，整整两大架子的小人书，馋死了我们这些孩子！一角钱可以看五本左右，我们坐在小板凳上或地上一动不动地看上好几个小时，都舍不得离开。因为小人书上面是图案，下面是文字，即使识字不多，也不影响我读小人书的质量，对应着画面也能猜出个情节的大概。
我父亲修理店旁边也有一家小人书出租店。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父亲的修理店里边看小人书边帮父亲看店。我自小没有乱花钱的习惯，父亲对我花钱控制得并不严。每次看完一本小人书了，便偷偷地从修理店的钱柜里掏些零钱去租小人书。父亲为了让我能帮他看店，也不反对我看小人书。现在想来，父亲当时应该也知道我偷拿零钱的事，只是为了让我多了解一些祖国的传统文化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。平时，我还总是抢着去帮家里买煤油、酱油等一些家中常用品，目的是留下那剩余的一点零花钱，存够三毛印尼盾，等到放学以后快步跑到书店，买回一本崭新的小人书。这样折腾几年下来，我积攒了足足一大匣子的小人书。
我如果看完一本小人书会迫不及待地找到同样是印尼华侨的同学，对他们夸张地“吹”一通“牛”，看着小朋友们艳羡不已、啧啧惊叹的模样，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美了。倘是人家跟上门来求着要看时，便会很神气地拿出来，依在人家的身旁，指点着比划着，再次欣赏一遍。炫耀着讲解的过程中，时常还会引发争论，争论急了，有时会撕扯手里的小人书，每当这时，也从不忘记提醒小朋友别把小人书给弄脏、弄碎了。
小人书启蒙我写作
1951年，我到振强中学读初中。那时，我慢慢地看从小人书过渡到读文学作品。我第一次接触古典四大名著，就是从看小《红楼梦》开始的。有一次，我在一家书店里偶然看到一本《红楼梦》，刚翻了几页，便被书中起伏跌宕的情节所吸引。我匆匆跑回家拿钱买书，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整本书看完。我深深地同情林妹妹坎坷的命运，痛恨封建制度的残酷。现在看来觉得有点可笑，毕竟是小说，根本不是现实中的事情，但是，当时久久沉浸在书中那情节的氛围里，连饭都不想吃，第一次使我感受到文学作品的魅力。那些文学作品在我年轻的心灵里播下阅读的种子，并且使我萌发了写作之梦。
在振强中学与同学合影
由于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，我与同样是华侨子女的林长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。林长江是我初中时的同桌，他长得白皙，性格内向，但学习成绩比我好。我比较调皮，性格外向，但都喜欢看文学作品，两人都有长大后当作家的梦想。在后来的时间里，我们俩都喜爱上了写作文，一起到报社投稿。那时，我写了一篇《中国四大家族》的小小说，以林志的笔名在印尼华人办的《中华日报》上发表。后来，又写了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读后感在香港的《黎明报》上发表。林长江比我勤，也写得比我好，发表的文章就更多了，最终成了著名作家。
喜欢看书也喜欢踢足球
当时在印尼，我除了喜欢看小人书和文学作品外，还有一个兴趣是踢足球。其实，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踢足球了，喜欢足球场上那种两军对垒，冲锋陷阵的气氛。当时的印尼球类体育项目异常流行，我喜欢篮球、乒乓球和羽毛球，尤其喜欢足球。看着一群人围着一个足球跑来跑去，觉得无比快乐。记得是读小学二年级那年冬天，由我牵头，邀了几个爱好足球的小伙伴，将节省吃俭用的钱凑份子买了一只足球，大家像传家宝一样轮流保管。每天一放学，我们争先恐后地背起书包向我家前面的一块空地奔去。因为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，那就是——踢足球。我们一路上吵吵闹闹地来到了空地，用书包垒两个球门，提了提裤子，吸了一口气，随着一声“开始”，你追我赶开踢了。
其实，那时我们不叫踢球，那简直就是抢球，没有一点技术。后来，就慢慢学会了停球、传球、带球跑、过人和射门。雨天的时候，空地到处是淤泥，我们就到天主教堂旁边的柏油路上去踢球，玩得极其疯狂。
为从军报国而回国
1954年，祖国提出“参军第一”的口号，由于小时候从小人书里知道了许多从军报国的道理，就有一种非常强烈回国参军的欲望。于是，当年9月我就回到祖国的怀抱。我在深圳登岸，刚回国一个多月，我就参加了中考，考上了湖南第五雅礼中学，后来转到集美华侨补校。1958年考上福建林学院，1962年毕业，分配到三明市林业局工作一直到退休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总是浮现着一幅幅五彩缤纷的小人书画面，就是这些画面给了我对世界最初的认识，也使我度过了一个充满色彩和有趣梦幻的童年时代。
(撰文/连传芳 口述/林道炎，印尼归侨，退休前任职于三明市三元区林业局)